美玉,瓦礫——讀《山月記》后感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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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山月記》,作者中島敦,日本文壇上的“彗星型”作家,短短光顧人間后,就匆匆離去。他從高中時代就開始進行文學創作,但卻從未在社會文壇上投過稿,而他登上文壇的那一年,也是他去世的那一年,享年三33歲。從出版作品,嶄露頭角,成名,與芥川文學獎擦肩而過,到33歲因病去世,幾乎在同一年發生,絲毫不給世人喘息的機會,似乎更讓人惋惜。 《山月記》在戰后被選入日本高中國語教科書,廣為流傳?!渡皆掠洝纷詈笠黄豆?風?夢》,為芥川文學獎候選作品。與本書同名的短篇小說《山月記》,取材于我國唐傳奇作品《人虎傳》。 李征學問淵博且文才出眾,弱冠之年而名登虎榜,因天性狷介,自視甚高,不屑廁身于稗官賤吏之流,故不久便辭官而去,歸鄉閉門絕交,潛心詩作。他以為,與其屈居于一區區小吏,常年在惡俗不堪的大官面前卑躬屈膝,還不如以詩名流芳百世。然而不等他揚名于世,他的生活已經窘迫不堪了。為了妻兒衣食計,他不得不再次東下,做了地方小官,時過境遷,曾經身居高位,如今卻不得不屈居于自己以前所不齒的那一班蠢物,且又對自己的詩人志向深感絕望,故而終日郁郁寡歡,原本就狂悖不羈的秉性也愈發地難以自抑,一年后他因公出差,夜宿汝河水畔時,終于發了瘋。 第二年,監察御史——祖籍陳郡的袁傪軍敕命出使嶺南,途中夜宿于商於之地。次日天色未明便上路,借著曉月微光,袁傪軍發現了昔日的摯友——已化身為猛虎的李征。 “我生怕自己本非美玉,故而不敢加以刻苦琢磨,卻又半信自己是塊美玉,故而不肯碌碌無為,與瓦礫為伍。于是我漸漸脫離凡塵,疏遠世人,結果便是一任憤懣與羞恨日益助長內心那怯懦的自尊心?!?/p> 大概不少讀中島敦的人,都是深感服與這兩句話的魅力。我們到底是美玉還是瓦礫?是自知為一名普通人,并無異人的稟賦,卻又心比天高,昂起頭來自是不愿低下半分;抑或是自信于自己的天賦異稟,胸中豪氣萬丈,自比凌云,待以他日聲名鵲起,一如美玉,大放異彩。 此話如明月清泉,醍醐灌頂,又如荊棘刺背,發人深省。自傲與自卑的李征即是世人的化身。少年自有少年的意氣,少年也有少年的束縛。我們見過光明,所以我們不愿屈服于黑暗。是“心之所向”和“身之所往”的背離,更是“我本楚狂人”和“折腰事權貴”的矛盾。如何在樹立自信與承認平凡的夾縫中生存,亦是當下迷茫青年的一大難題。 “我唯有登上對面山頂的巖石上,對著空谷怒吼。我想把這灼燒胸口的悲哀訴說給誰聽……青山、野樹、明月、冷露也只知有一頭老虎在狂怒地咆哮……我濕漉漉的毛皮,并非只是夜露打過的緣故?!蹦苷f李征化為老虎是人之悲哀嗎?人生天地間,忽如遠行客,悲傷當哭,高興則笑,本是人之常情,卻被世人當做是灑脫。不脫離于世俗的存在,人生本是如此簡單。 若是撿拾起喪失的理想,不斷求索,尋師訪友,也終將雕刻磨礪成一顆光芒耀眼的美玉,鑲嵌在詩壇的里程碑上;如是悔恨,自當安于農耕,自給自足,閑時賦詩,安貧樂道,也將成為微小的瓦礫,平凡幸福。只可惜李征已無法變回人形,只能讓好友錄下自己記憶里所剩無幾的詩文,傳于后世。 是美玉也好,是瓦礫也罷,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如何擺正自己的位置,找到自己的歸宿,在屬于自己的位置上發光發熱。美玉會配在豪門,光芒萬丈,瓦礫也會路上,鋪平泥濘。何時何地在何位置都有其價值所在,最怕的是一生庸庸碌碌,卻心比天高,好高騖遠;一生渾渾噩噩,卻安慰自己平凡可貴——才華撐不起夢想,卻又無法放任自己甘于平庸,于是焦慮襲來,日益苦悶。 你只管努力做好自己,腳踏實地,心無旁騖,孜孜以求。不過分苛責自己,也不過分放縱自己,只把這化成是一根藜杖,時時握在手中,依傍著穿行在起伏坎坷的山路,跋山涉水,仰望更為遼闊的藍天;退而求其次,即使沒有登頂巔峰,一路也曾與清風和溪流相擁。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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